老嬷嬷自是知道陆老夫人在担心什么,就劝道:“老夫人别担心,二少爷一定能把二夫人寻回来的。”
陆老夫人叹了口气:“但愿如此吧。”
这一晃都两个月过去了,陆老夫人是越发担心。
正说着话,进来了个小丫鬟,小丫鬟向陆老夫人行礼:“老夫人,大夫人在正屋等着您喝补药呢。”
老嬷嬷就凑趣道:“是了,老夫人,您今儿还没喝补药呢。”
陆老夫人点头:“还是琬儿细心。”
老嬷嬷扶着陆老夫人往正屋去。
蒋琬一见到陆老夫人就道:“祖母,这补药已经晾凉了,您先喝了吧。”
陆老夫人:“好。”
她端起药碗把补药喝干净。
自打出了霜霜被掳走的这档子事,陆老夫人的精神头又差了些。
故而可以说整个府邸的事都交由蒋琬来办。
这些日子以来,蒋琬几乎是一刻也没得闲。
陆老夫人看着蒋琬:“这些日子你累坏了。”
蒋琬摇头:“还好,祖母不必担心。”
她乐在其中。
自打霜霜被掳走,管家的权利也都交还给她了。
除了陆砚在外,这日子几乎和以前没有差别。
蒋琬觉得顺心极了。
蒋琬起身:“祖母,您先坐着吧,我帮您帮佛经收拾一下。”
好几本佛经零散地放在案几上,蒋琬开始把佛经摞好。
正收拾着。
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。
蒋琬只以为是下人,故而没有回头。
陆老夫人倒是抬眼看了一下,结果就看到了并肩往里走的陆砚和霜霜。
陆砚高大俊美,霜霜纤弱娇艳。
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登对极了,就好像是回到了从前。
陆老夫人嗫嚅着嘴唇。
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:“我是不是在做梦?”
陆老夫人想她是不是太想陆砚和霜霜了,所以才会做这等美梦。
霜霜红了眼眶。
两个月未见,陆老夫人像是老了好几岁似的,头发又白了许多。
霜霜上前几步,她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:“祖母……”
陆老夫人犹有些不信,可看着眼前活生生的霜霜,她知道她不是在做梦。
这是真的,霜霜平平安安的回来了。
陆老夫人抱住了霜霜: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……”
蒋琬也回过头来了。
最开始她听到霜霜的声音的时候,还以为是幻听了。
可现在转过脸,看着活生生的霜霜,她知道这不是幻听。
蒋琬瞪大了眼睛,满脸的不可置信。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霜霜不是早就死了吗,怎么会回来!
在蒋琬的认知里,霜霜一早就死了,可现在她以为的死人却好好地出现在她面前。
蒋琬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,差点没质问出声。
蒋琬掐了自己好几下,疼痛让她逐渐清醒过来。
不管她如何不愿意相信,霜霜都好好地回来了。
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打听清楚这是怎么回事。
绝对不能让人发现,是她出主意绑走的霜霜。
蒋琬也连忙挤出泪来:“弟妹,你没事,这真是太好了。”
而站在一侧的陆砚,则把蒋琬的神情尽收眼底。
正常人知道霜霜回来的消息,应当是惊讶,然后是喜悦。
可蒋琬却是不敢相信的震惊。
最后一片羽毛也已经落下来了。
陆砚清晰地认识到,不管他如何不愿意相信,这事确实与蒋琬有关系。
陆老夫人抱着霜霜哭个不停。
还是老嬷嬷劝的:“老夫人,二夫人刚回来,一路舟车劳顿怕是累坏了,您先让二夫人坐下歇会儿吧。”
陆老夫人这才止住眼泪。
一众人坐在椅子上。
霜霜也拿了帕子擦眼泪。
最开始的震惊过后,自然满是疑问。
陆老夫人问道:“砚哥儿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,你快说与我们听听。”
自打陆砚出去找霜霜开始,就一封信都没寄回来过。
陆老夫人还以为没希望了呢,结果陆砚就带着霜霜平安回来了,她自是好奇的很。
蒋琬面上不显,可心却提起来了。
先别管霜霜是怎么活下来的,可现在霜霜既然平安无事,她就得考虑后续的事。
霜霜被掳走一事是她出的主意,蒋寒照做的。
若是这事被发现,蒋寒一定会被揪出来,她也逃不了。
蒋琬的心跳的厉害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还是陆砚回道:“此番霜霜平安无事,都仰赖景王殿下。”
陆砚说霜霜被劫走后,半路被赵恒所救,然后赵恒告诉了他。
至于那些杀手,则是都服毒自尽了,还没查到究竟是谁派来的。
自然,这是陆砚一早就想好的托词。
蒋琬听到这儿后松了口气。
幸好那些杀手都服毒自尽了,要不然肯定牵扯到她这儿了。
蒋琬紧绷着的身子也终于放松了下来。
陆老夫人则握住了霜霜的手:“好孩子,幸好你福大命大。”
陆老夫人还以为霜霜受到了许多委屈,吃了很多苦头。
没想到霜霜运气好,竟然为赵恒所救。
陆老夫人对陆砚道:“日后咱们得好好报答景王殿下。”
陆砚点头:“是,祖母。”
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,就只剩欣喜。
陆老夫人握住霜霜的手不撒开。
她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。
老嬷嬷给陆老夫人和霜霜倒了杯茶:“二夫人,你说了这些话了,喝些茶润润嗓子吧。”
霜霜抬眼:“多谢嬷嬷,只是我怀孕了,暂时喝不得茶。”
扔下这句话后,满室皆惊。
陆老夫人瞪大了眼睛:“霜霜,你怀孕了?”
霜霜点头,她有些不好意思:“两个多月了。”
陆老夫人一算就知道,霜霜腹中的孩子是被掳走前几天有上的。
这孩子委实是福气大啊,经了这么些事,竟然保住了。
陆老夫人喜不自胜:“这么大的事,怎么不早说?”
蒋琬也彻底懵了。
霜霜不仅回来了,还有了身孕。
那她这些日子的筹谋到底算什么?
蒋琬只觉得她快要疯了,可她不能表露出任何异样,还得笑着向霜霜道喜。
陆老夫人早就盼着重孙了,现在得知这好消息,开心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。
这可是双喜临门。
霜霜不仅平安无恙地回来了,更是有了身孕。
这样的大喜事自然得昭告祖先了。
陆老夫人当即就拉着霜霜起身,要带着霜霜去祠堂祭祀祖先。
这样的大事,确实可以昭告祖先。
蒋琬也起身道:“祖母,您带着小叔和弟妹去祠堂吧,我去张罗饭菜。”
这样大的喜事,自然得好好庆祝一下了。
陆老夫人笑道:“好。”
说罢,她就带着霜霜和陆砚去了祠堂。
陆砚则是看了柳川一眼,前些日子柳川就和陆砚会和了。
柳川低头应是。
蒋琬匆匆回了大房,她交代万嬷嬷去厨房让厨娘准备饭菜。
得万嬷嬷走后,蒋琬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。
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多,太快。
先是霜霜平安回来,又是霜霜说她怀孕了。
蒋琬一时有些接受不了。
毕竟在她心中,霜霜早就是个死人了,她从没想过还会发生这种事。
蒋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这回,蒋琬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。
定是在蒋寒那里出了岔子。
蒋琬豁地站起身来。
她想立刻去找蒋寒问清楚,可她暂时还不能走。
直熬到晚膳过去,蒋琬才匆匆去了蒋府。
…
蒋府。
随从拿过了这几天铺面的账本。
蒋寒却一点看账本的心思都没有。
自打失去杀手的消息后,蒋寒就每天提心吊胆的,他生怕这事暴露,也不敢告诉蒋琬。
可两个月都过去了,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。
蒋寒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。
现在他头上就像是悬了把匕首,随时都会引爆。
蒋寒无心于生意,每天都惶惶然地度过。
正在这时,蒋琬进来了。
蒋琬面色不好,蒋寒的心打了个突儿。
蒋寒起身:“阿姐,都晚上了,你怎么过来了?”
蒋琬气笑:“你说我为什么过来了?”
蒋琬:“你是不是没有按照我的话去做,想把霜霜私自留下?”
蒋琬从前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,一直没有发现蒋寒的异常。
可现在事情都清楚了。
蒋琬最是了解蒋寒的性子,她一细想就知道蒋寒是贪图霜霜的美色,表面上听她的话把霜霜处死,可私下却把霜霜留下了。
以至于霜霜被赵恒救走。
蒋琬气的攥紧了手。
她千算万算,就是算漏了一步,竟然忘了她这个弟弟的性子。
她怎么也没想到蒋寒会背着她行事。
若是按照她的吩咐去办,霜霜早就死了,哪里会有今天的事。
蒋寒冷汗直流,可嘴上还很硬:“阿姐,你浑说什么呢?”
蒋琬坐在椅子上:“就是今天的事,霜霜平安无恙的回来了。”
蒋琬话音刚落。
蒋寒就身子一软,他倒在椅子上,嗓音干涩:“她回来了?”
蒋寒刚要开口问事情是不是暴露了。
就想起既然现在蒋琬过来了,他也没事,那事情便是没暴露。
蒋琬神情冰冷:“嗯。”
她把霜霜被救的事说了出来。
当听到那些杀手都服毒自尽,没有查到线索的时候,蒋寒松了口气。
幸好,没有把他暴露出来,没有牵扯到蒋琬。
蒋寒抱住蒋琬的胳膊:“阿姐,今次的事都是我的错,是我色胆包天,才会行下如此糊涂事。”
蒋寒一早就后悔了,若是他早按照蒋琬说的做,哪会有后来这么多事。
蒋琬无奈地叹了口气,蒋寒毕竟是她的弟弟,她又能说什么。
她此番来就是告诫蒋寒,不要再生事。
好在这事没有暴露,若不然她们两姐弟……不,是整个蒋家都完了。
夜色深了,蒋琬也得回去了。
蒋琬乘了马车回去。
马车行的缓慢,晃晃悠悠的。
蒋琬的心似是也跟这马车一般,晃晃悠悠的。
原本她以为霜霜必死无疑了,可没想到霜霜不仅好好的回来了,还有了身孕。
她已经过惯没有霜霜的日子了,此番霜霜回来,她得把中馈交给霜霜一半,还得看着霜霜和陆砚在一起。
对了,还有孩子。
她还得看着霜霜生下陆砚的孩子。
想到这里,蒋琬闭上了眼睛。
不,她无法忍受这一切发生。
她希望霜霜和霜霜府中的腹中的孩子去死。
这样,她的日子才能真正恢复宁静。
可之前的办法已经没有用了,她得再想个主意。
她要好好想想,这次,绝不能失败了。
…
听竹院。
廊庑下挂着灯笼,灯火通明。
陆砚坐在书房里整理之前的折子。
过了许久,柳川回来了,他把门带上。
陆砚抬眼:“如何?”
柳川向陆砚见礼:“属下亲自跟着大夫人,见到大夫人去了蒋府。”
柳川武艺很高,他一直偷偷跟着蒋琬,听到了蒋琬和蒋寒的全部对话。
他把这些对话都和陆砚复述了一遍,然后低下了头。
柳川很是震惊,他没想到原来这其中不仅有蒋琬的手笔。
而且这事竟然是蒋琬出的主意,是蒋琬处心积虑想要害了霜霜。
陆砚看着廊庑下挂着的那盏大红灯笼,没有出声。
这一切,终于水落石出了。
第73章
廊庑下灯笼高悬, 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一般。
巧月就站在廊庑下等着霜霜。
巧月一见到霜霜眼泪就下来了:“姑娘,你回来了!”
巧月自幼就伺候在霜霜身边,几乎没分开过。
这两个月来, 巧月吃不下也睡不好。
现在看着霜霜平安回来,巧月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, 几乎是泣不成声。
霜霜也哭道:“没事了,我都回来了。”
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。
主仆两人又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。
还是巧月先止住了眼泪, 她知道霜霜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,不能多哭,要不然该伤到眼睛了。
进到屋里, 霜霜发现这屋子的摆设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。
她没看完的话本子还摆在美人榻上。
还有那件没缝完的衣袍,也放在案几上。
巧月在一旁道:“这是大人吩咐的,让屋子保持原样。”
陆砚临走时就交代了这一句话, 旁的什么都没说。
霜霜听后心底刺痛一下, 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陆砚的心思。
他怕失去她, 再也见不到她,所以才会让屋子保持原样。
当时的陆砚也是很担心害怕的吧。
在那种情况下, 陆砚想了些什么呢, 他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, 说出了那句话呢。
霜霜坐在美人榻上,她看着周遭的一切。
她的心跳忽然滞了下。
她说不出这是什么滋味。
像是被针刺到了一般,初时不觉得如何, 可越往后越觉得刺痛,绵密不断,无法根除。
霜霜摇了摇头,她把这情绪压下。
然后拿起了没缝完的衣袍。
这衣袍还差一只袖子和些许花纹没有绣完,她得早日绣完才是。
这是给陆砚准备的新年礼物, 可现在都二月十五了。
不过不管怎么说,还是得把这礼物送出去才成。
陆砚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。
霜霜坐在美人榻上,看着未缝完的衣袍。
陆砚的步子顿了顿。
当时从府中离开去找霜霜时,他也不知道到底能否找到霜霜,霜霜是否还平安无恙。
陆砚也说不清楚当时,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找霜霜的。
好在霜霜平安无恙的回来了。
一切都回到了从前的模样。
陆砚继续往前走,然后坐到霜霜身侧。
这次,他一定会握住霜霜的手,和霜霜好好的过一辈子。
他再也不想失去她了。
霜霜看的专注,直到陆砚坐过来时才反应过来陆砚回来了。
她吓了一跳,下意识就要把衣袍藏起来。
然后才想起来陆砚早看到这衣袍了,她不必藏了。
霜霜道:“等日后我便把这衣袍缝完。”
陆砚侧过脸:“你闲暇时候缝就好了,不过晚上不能多用眼。”
陆砚听大夫说了,孕妇不能用眼过度,要不然对身子不好。
霜霜点头:“我知道了。”
自打她怀孕以后,陆砚就一直管着她,不过她也知道陆砚是为了她好。
就是有一点不适应而已。
毕竟陆砚从前都是冷着脸的,现在却这样唠叨。
若是叫外人见了,只怕要跌破眼睛。
陆砚帮着霜霜把衣袍折好:“好了,睡觉吧。”
…
翌日一早。
霜霜醒来时陆砚已经上朝去了。
陆砚是朝廷命官,现在既然回了京城,自然得第一时间去皇宫向皇上禀报一声。
陆砚起床时特意去外间换了衣裳,故而没有吵醒霜霜。
霜霜打了个哈欠。
自打她怀孕以后,就比较嗜睡,更喜欢睡懒觉了,这不,现在已经有些晚了。
巧月服侍着霜霜洗漱,又用过了早膳。
然后问霜霜:“姑娘,咱们等会儿去哪儿?”
霜霜:“去看看祖母吧。”
她才刚回来,陆老夫人肯定还有许多话要问她呢。
霜霜估计就算她不主动过去,陆老夫人也会遣人请她去正屋的。
果然,霜霜一到了正屋,陆老夫人就笑道:“霜霜来了,我正想着让嬷嬷叫你过来呢。”
霜霜有些不好意思:“我今儿有些起晚了。”
陆老夫人自是毫不介意:“你这有着身孕呢,贪觉是很正常的,来,快坐下吧。”
现在霜霜就是府中最金贵的人,陆老夫人可仔细着。
霜霜坐在了陆老夫人右侧的椅子上。
霜霜看向蒋琬:“思朗今儿没有起晚吧?”
昨晚上陆思朗见到霜霜后高兴的不得了,抱着霜霜不肯撒手,还缠着霜霜说要和霜霜一块睡,胡闹个不停。
蒋琬好不容易才把陆思朗给弄回去。
蒋琬笑道:“弟妹放心,没起晚。”
霜霜点头:“那就好。”
等陆思朗放假后,她再陪陆思朗好好玩玩。
陆老夫人则让老嬷嬷给霜霜倒了碗牛乳茶:“怎么样,昨晚上睡得可还好?”
霜霜:“一切都好。”
陆老夫人闻言放心了。
现在霜霜有着身孕,陆老夫人自然记挂的很,包括吃穿住等等方面。
陆老夫人又问了霜霜许多问题,然后拨给了霜霜一个厨娘。
这厨娘厨艺很好,尤其擅长做补膳,最适合给孕妇做孕妇餐了。
霜霜一时感慨。
陆老夫人想的实在是太周到了,竟然连厨娘的事都想到了。
她自然得接受陆老夫人的好意:“多谢祖母。”
陆老夫人拍了拍霜霜的手:“谢什么,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腹中的孩子。”
场间其乐融融的。
一旁的蒋琬一语不发。
她内心的火早已经燃起来了。
好容易熬到结束,蒋琬回了大房。
蒋琬面色阴沉,指甲都掐进了手心里。
她实在是接受不了霜霜回来,还有了身孕。
难道要她日后眼睁睁地看着,霜霜和陆砚继续幸福下去吗?
不,她做不到!
只有除了霜霜,她才能真的顺心如意。
可现在还能有什么法子呢?
有了上次的事,陆砚自然不会放心霜霜随便出去,这个法子是不成了。
给霜霜的吃食等方面下毒?
这个也不成。
霜霜基本吃住都在听竹院,她压根插不进去手。
而且就算她侥幸得手了,这样一来也很容易查到她身上。
她不能把自己也给搭里面。
可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方法呢?
蒋琬想的头都要痛了,还是没想出来。
蒋琬长舒了一口气。
慢慢来,她总能想到一个万全的法子的。
…
听竹院。
眼见着就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,陆砚还没回来。
霜霜准备打发人去问一下。
正在此时,柳川回来了:“夫人,大人有些事,得晚些回来,他让您先用膳。”
霜霜点头:“好。”
今儿是陆砚述职的第一天,说不定是有什么要事。
既然如此,她就不等陆砚了,先自己用膳吧。
…
另一头。
陆砚离开皇宫后,去了陆晋的坟前。
陆晋葬在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。
到得夏日时,这里会是漫山遍野的郁郁树木。
陆砚提着灯立在坟前。
他看着石碑上的“陆晋”二字。
他的兄长已经离开好几年了。
陆砚抬手抚上了石碑。
他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事。
陆敬岳在外忙碌,高氏不仁,他和陆晋几乎是相依为命着长大。
他们俩要比寻常的兄弟间感情更好。
直到镇国公府一府人被贬到苦寒之地,陆晋身子逐渐不好,染上疾病,药石罔效而亡。
临死前,陆晋交代他好好照顾蒋琬母子。
而今,蒋琬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。
陆砚闭上了眼睛。
他还记得,当时陆家被贬,周围的人都把他们当做瘟疫,只有蒋琬丝毫不怕。
她还嫁给了陆晋,生下了陆思朗。
后来,她一直照顾生病的陆晋,照顾府里上下所有的人,里外操持。
她是他最敬重的大嫂。
陆砚睁开了眼睛,然后俯下身。
他给石碑前的酒杯里倒了一杯酒,然后举杯轻轻碰了一下。
一饮而尽。
就像是从前他和陆晋喝酒时一样。
陆砚想,他哥哥会明白的。
若是陆晋还在,也会同意他的决定的。
…
陆砚回去时霜霜刚睡着不久。
他从外面回来,身上带了不少寒气。
故而陆砚先去净室洗沐了一番才回来。
霜霜本就没睡熟,听到动静就醒了,她的声音有些慵懒:“回来了。”
陆砚上榻:“吵醒你了?”
霜霜摇头表示没事,她问陆砚:“你去哪儿了,怎么这么晚才回来?”
陆砚的声音低沉:“我去哥哥的坟前看了下。”
霜霜抬眼,然后抱住了陆砚。
她知道陆砚和陆晋感情极好,之前陆砚也时常去看望陆晋。
感受着霜霜的体温,陆砚才觉得逐渐活过来了:“我有件事想和你说。”
霜霜从陆砚怀里离开:“什么事?”
陆砚思量了片刻,然后告诉了霜霜蒋琬做的事。
这毕竟关乎霜霜本身,而且时机也成熟了,是该告诉霜霜了。
霜霜听后彻底懵了,一动也不动。
她从没想过,这事竟然是蒋琬做的。
可既然陆砚告诉她了,那说明这件事是真的。
在她心里,蒋琬一直是温柔善良的大嫂,怎么会?
而且蒋琬有什么理由这么恨她,这么想要她的命?
她想起方才陆砚说的,若非是蒋寒动了色心想留下她,那些杀手早就按蒋琬的意思,随便找个地方把她给杀了埋在哪里。
霜霜打了个寒颤。
她忽然觉得有些害怕,蒋琬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。
在她回来后,蒋琬也一丝破绽都没露,还是一派关心她的样子。
看着霜霜这模样,陆砚心疼地揽住霜霜:“怎么了?”
霜霜的声音很轻:“我就是觉得有些害怕,还有些不敢相信……”
任谁都不会把这事和蒋琬联系到一起。
此刻,霜霜对蒋琬的感情既害怕又不解,很是复杂。
陆砚也想不明白,为什么蒋琬这么恨霜霜。
陆砚轻轻抚着霜霜的背脊,明天他便把这事和陆老夫人说一下。
陆砚问过了,明天陆思朗还要上学堂,不会在家。
陆思朗是陆晋留下来的唯一血脉,陆砚自然在乎,他不想让陆思朗知道这些污糟的事。
不管是因为什么,蒋琬到底做出了这样狠毒的事。
陆家,容不下这样的人。
陆砚揽着霜霜躺下:“好了,睡觉吧。”
一切就等明天说明白。
霜霜却睡不着。
她一闭上眼睛就是陆砚说的那些话。
陆砚见状很是后悔,早知道他明早告诉霜霜好了。
他忘了霜霜的胆子有些小。
他轻轻拍着霜霜的背脊,好不容易,霜霜才睡着。
翌日一早,霜霜早早地就醒了,难得的没有睡懒觉。
她和陆砚各自洗漱,然后换了衣裳。
陆砚握住了霜霜的手:“走吧。”
霜霜点头,深吸了一口气:“好。”
她也想弄明白,蒋琬到底为什么这样想把她置于死地。
…
正屋。
蒋琬习惯了早上照顾陆老夫人,故而一早就到了正屋。
她刚照顾着陆老夫人用完早膳,两人坐在那里闲聊。
然后,陆砚和霜霜就过来了。
陆老夫人愣了一下:“砚哥儿,你怎么没上朝?”
按说昨天述职完,陆砚就该上朝了,怎么今儿还过来正屋了。
陆砚向陆老夫人见礼:“昨天我和皇上又请了几天的假,等理完府里的事再上朝。”
陆老夫人怔了一下。
骤然回来,陆砚手头上定有许多任务,估计得理几天。
也好,不差这几天,等彻底弄完再上朝也不迟。
陆老夫人便点了点头:“也好,你和霜霜快坐下吧。”
蒋琬也跟着道:“弟妹如今是双身子,不能久站,快坐下吧。”
霜霜闻言看了蒋琬一眼。
蒋琬的神情依旧如昨,温柔和善,一脸关心她的样子,谁能想到蒋琬竟然是这样的人。
陆砚和霜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。
陆砚坐下后道:“祖母,正好现在大家都在,我有件事要说。”
陆老夫人捻动着佛珠:“有什么事,你便说吧。”
瞧陆砚这正经的样子,像是有什么大事要说似的。
可府里现在风平浪静,一切都很好,应当没什么事啊。
蒋琬的眉心则又跳了起来。
今晨一起来,她的眉心就跳个不停,把陆思朗送到学堂后终于不跳了。
可现在又跳了起来。
蒋琬心下有些慌乱,她说不出来这感觉。
陆砚则是看向柳川:“把人带进来吧。”
柳川应诺:“是。”
过了一会儿,柳川便提了好几个人进来。
这些人衣衫凌乱,脸上还带着血迹,一瞧着便是受了拷问的样子。
陆老夫人骇了一跳:“砚哥儿,这些人是……”
蒋琬也凝了眉。
和那帮杀手联系一直都是蒋寒的事,她从没有出过面,自然不认识这些人。
陆砚开口道:“这些人,便是前些日子绑走霜霜的杀手。”
陆砚话音一落,满堂皆静。
蒋琬正拿着茶杯喝茶,她闻言一阵头晕目眩,差点没拿稳茶杯,茶水洒了一身。
这怎么回事?
明明之前陆砚说那些杀手都服毒自尽了,怎么现在又找到了?
蒋琬的心一片冰凉。
陆老夫人也是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砚哥儿,这是怎么回事?”
陆老夫人也是有些想不明白。
不过不管怎样,找到了凶手就是好事,这样便可为霜霜出气了,不能叫霜霜白白咽下这委屈。
陆砚垂眸看着那些杀手:“说吧,把你们知道的,一字一句地说出来。”
这些杀手是前几天被柳山带回来的,俱都受了拷问,把什么都给招了。
这些杀手便把蒋寒使了钱,让他们绑走霜霜藏起来的事都说了出来。
陆老夫人越听眉头蹙的越近,这竟然是蒋寒做的?
她下意识看了蒋琬一眼。
这些杀手刚说完,护卫们就把他们都带下去了。
陆老夫人刚要开口,陆砚就道:“祖母,还没说完。”
陆砚说着看了柳川一眼。
柳川上前几步,然后把那天晚上他跟着蒋琬去了蒋府见到的、听到的,都说了出来。
柳川说完,屋里一片静默。
陆老夫人只是觉得荒谬,她不敢相信:“砚哥儿,你是不是弄错了,这事怎么会和你大嫂有关呢?”
可陆老夫人越说声音越低。
她知道陆砚的性子,既然陆砚都把这事说了出来,那说明这事是真的。
蒋琬是真的存心想要害死霜霜。
陆老夫人觉得她有些冷。
那个一贯懂事端庄的蒋琬,怎么会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。
如果不是蒋寒贪色,霜霜现在早就死在了某个角落里。
这样的心计,这样的手段,陆老夫人觉得她是不是从来没有认识过蒋琬。
所有人都看着蒋琬。
蒋琬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,就好像没听到这一切一样。
现在蒋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
陆砚一早就找到这些凶手了,不过谎称没有找到而已。
这一切,都是陆砚设的一个局,而她,一早就跳进去了。
蒋琬的眉心忽然不跳了。
她的心绪异常的平静。
蒋琬知道,既然她做的事都暴露出来了,那便是彻底完了。
依着陆老夫人和陆砚的性子,定会公事公办。
她再也做不成高高在上的陆大夫人了。
她彻头彻尾地失败了。
良久。
蒋琬才开口道:“没错,都是我做的。”
她的神情没有任何异常,声音也没有一丝波澜,就好像只是说出了一个寻常的小事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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